魯迅評紅樓夢:「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:經學家看見《易》,道學家看見淫,才子看見纏綿,革命家看見排滿,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⋯⋯。」若每人皆能從書鏡照見自己,我想馬瑞芳應該屬宮鬥娘娘。
以下為攻心計之紅樓風雲,待我有空來抄錄:
1.黛玉入府,陷阱考驗
小黛玉9歲,因母賈敏過世,父親林如海無力照顧,被送到陌生的權貴大家榮國府。引見至王夫人,她讓出位置給黛玉坐,黛玉心想那位置放著書籍茶具而老爺賈政不在場,那位是長者尊位依禮怎能坐呢?於是繞到王夫人另一旁位置坐下,顯得親近而不失禮。
馬瑞芳認為王夫人在測探賈母寵愛的小姑賈敏,她的家庭禮教做得如何。
(我想作者想凸顯的是小黛玉的七竅玲瓏心,以及她初來乍到的謹慎惶恐,所有的眼睛盯著她,斷不可教人看輕的自重自愛之心,至於王夫人有心或無意,或者以客為尊則毋須費心思量,畢竟她倆第一次見面)
2.寶玉金鎖,金玉良緣
寶釵求看傳說寶玉出生啣的玉,唸著兩遍上面文字「莫失莫忘,仙壽恆昌」,引出寶釵丫鬟鶯兒說和我家姑娘金鎖是一對,寶玉好奇請寶釵翻出大紅襖裡的金鎖,看著上面「不離不棄,芳齡永繼」八字,寶玉笑說真是一對。
馬瑞芳認為金鎖是人工刻來與寶玉配對,刻意製造輿論風向。薛姨媽是王夫人親妹,早得知寶玉出生含玉,「暫住賈府」實則長居的行為怪異且不知目的,如今順道探親與順便相親的心思微露,讓眾人恍然大悟。
(這段推敲細緻有趣,我認為寶釵母女剛開始確實有意推波助瀾,親上加親,不過在黛玉、寶釵結為知己後是否初衷不變,則不敢妄下斷言)
(此段描述裡的寶釵推動鶯兒、寶玉說話的方式,聰慧含蓄)
3.寶釵撲蝶,嫁禍黛玉
寶釵撲蝶來到滴翠亭,無意中聽見小紅和墜兒對話,內容和小紅、賈芸私相往來有關。寶釵立即踩重腳步邊喊著黛玉別再躲著玩,還要小紅交出人來,讓小紅兩人誤以為黛玉聽了她倆秘密。
馬瑞芳以四個當機立斷說明寶釵的狠:1關注寶玉房內,連外房丫鬟小紅聲音也能馬上分辨2善於自保,微小疑慮也要摘除3選擇林黛玉為陷害對象4瞬間表演,展現演技天份。
(著名的爭議情節,指向偽君子寶釵包藏禍心、手段高明。歷來評論寶釵,無論喜不喜歡她,都無法避談)
(不認為寫寶釵黑化,12釵為作者心愛女子,不至於汙了釵,讓小說落入三角戀、女孩互相陷害的下乘描寫。寶釵為人謹慎,主要目的排除自己嫌疑,看似害了黛玉,但後文並未出現小紅針對黛玉的內容,顯然作者立意不在此。再說即使小紅對黛玉有了疙瘩,依照外房丫鬟連寶玉都見不到的份上,她又能對賈母疼愛、寶玉心愛的人做什麼呢。)
書裡心機浮沈尚有多處,此處不想再提,提了覺得紅樓夢變了味,倒不如記錄馬瑞芳講的寶黛愛情,頗有滋味:
1.愛情不講道理
寶玉:「好好的又生氣了,就是我說錯了,你到底也還坐在那裡,和別人說笑一陣子,又來自己納悶。」
黛玉:「你管我呢」
寶玉:「我自然不敢管你,只沒有個看著你作踐身子呢」
黛玉:「我作踐壞了身子,我死,與你何干」
寶玉:「何苦來?大正月裡,死了活了的」
黛玉:「偏說死!我這會子就死!你怕死,你長命百歲地活著,如何?」⋯⋯
馬瑞芳說黛玉越不講理,寶玉越想和她講理,最後縱容她不講道理,這就是愛情的模樣。
(鬧彆扭時,女孩不是在聽你說理,說理是朋友,而是看你願意花多少心思和時間在這個不講理的女孩身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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